第五章 去长安
“那个姓公孙的中年人，高手中的高手。”霍去病站起身，眼眸里又有了一丝戏谑，“也许比你们三个人加起来还要强上许多。”
“什么？”高凡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，急忙掰着手指开算四个人该得多少。
“四位身佩刀剑，又是从定襄城远道而来。”青年人笑道：“敢和匈奴蛮子拼命的人，又岂会怕了打劫的小毛贼？我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。”
“我有预感，这事有点邪门。小霍，你怎么说？”高凡这才想起征询同伴意见。
刚到定襄城北门外，三个人便遇见了意想不到的状况。一见霍去病，正聚集在城门口观看告示牌的一群男女老少中，也不晓得是谁先喊了一嗓子：“他不就是霍英雄吗！”众人登时蜂拥而上，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。
“你比我好养？不见得吧，一天下来消耗的饲料比八头牛还多！”
“是我先发现他的！”说话的人拼命抱住霍去病右腿高喊。
“我们到底是在替他们防贼呢，还是已经把他们防成了贼？”霍去病悠悠地问。
右贤王颜海果然信守誓诺，撤走了所有围攻定襄的兵马。然而劫难之后的定襄城外已是十室九空，满目疮痍。
“别挡道，都给我闪开！”霍去病作出了令任何人都难以想像的举动，挥鞭将一只只拉拽自己的手从身上抽开，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英雄形象登时又一落千丈。
“那是过去，那是过去，而且是被先父棍棒逼迫，不得已而为之。”
“本小姐总不能对定襄城的百姓食言吧？况且……很多人都因为战乱一贫如洗，连房子都被匈奴骑兵烧了。就当我用父亲留下的遗产为定襄做点善事吧。”
“这是为什么？”带着难以解释的疑惑，霍去病走下荒山向定襄城行去。但他已经无法向师父求证了——青衫人在霍去病苏醒前便已飘然离去，却在他的身边留下了一柄刀、一支卷轴。
几年后，当霍去病问起厉虹如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时，她浅浅笑着回答说。
“那这事不就了结了吗？”厉虹如问。
“孙二叔，就按我说的办吧。”厉虹如点点头，眼睛里泛起一抹不舍。
“熊！”鲁鹏好像完全没把厉虹如当作少女，习惯性地口吐脏字，“老子会怕他？”
听到这话的三个人，却是你看看我，我瞧瞧你，异口同声道：“防贼之心不可无！”
“她是把厉将军留下的祖宅卖了，才凑足了三千多两银子，全部分发给了外面那些百姓。每人十两，连看热闹的都没拉下。”当天晚上，高凡从那位孙侯官的口中探听到真相，悄悄告诉了霍去病和鲁鹏。
“全怨你，昨晚点了一大桌酒菜，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。太奢侈了！”
“什么嘛，明明是我第一个瞧见的！”另一个人也冲上来，紧紧抱住马脖子不放。
“不能。”霍去病看向门外，转移了话题：“厉大小姐，你打算怎么打发他们？”
“是，我没吃几口。可那些酒菜到哪去了？喂猪喂狗还是喂笨熊了？”
当日他被青衫人突然出手点倒，然后在山洞里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。
“那怎么办？”高凡两手一摊问鲁鹏，“要不你卖艺，我卖唱，只要不卖身就成。”
“太卑鄙了，太无耻了！”高凡的手指愤怒所向正是鲁鹏的鼻尖，“我曾对亡母发誓终生不再偷盗。为了填抱阁下的肚子，就要高某破誓，你这是在逼良为娼！”
“王八蛋，你骂谁呢？别以为救了定襄城，老子就得对你低三下四。”
“霍英雄，等等我！”、“霍英雄跑了，快追啊！”、“喂，我的鞋子，鞋子！”扑空的人们立刻转身，前呼后拥穿过城门，一个个健步如飞地追赶霍去病。
“小霍可没踹他。”鲁鹏摇着头说：“他一仰脖，连喝两坛。然后把空坛子往桌上一放，问那人还比不比？
“要不抓阄吧，既公平又简单。”高凡建议说。
“我要是小霍，就一脚把这醉鬼踹到椅子底下去！”厉虹如怒道。
“这是本小姐的直觉！”厉虹如有些得意，“如果带走你的那人要害你，根本不必多此一举。现在你该知道谁是定襄城最聪明的人了吧？”
于是，从北门到定襄都尉府的这段路上赫然出现了一幕百年难遇的奇景：一个少年在前旁若无人地飞马狂奔，一大群越聚越多的人们在后面浩浩荡荡地苦追不停，即使跑得气喘吁吁也不肯停下来缓一缓。
“酸枣你个熊，足够今天中午吃顿好的！”鲁鹏松了口气，瞧见街边的一家酒楼。
厉虹如噗哧一笑，说：“你们这些大男人真是无聊。结果呢？”
原来她刚哭过。瞥见厉虹如眼角未曾拭干的泪痕，鲁鹏心里一动。
“我这朋友早醉的认不得东南西北，趴在桌上直点脑袋。小霍拍拍他后背，说了句‘朋友，你要尿裤子了’。说来也怪，那家伙真个稀里哗啦屎尿齐流，搞得酒楼里臊气熏天。”
鲁鹏甩膀子追上去，那模样摆足了想跟霍去病干上一架。
“我已经很节俭了。”当一大桌热气腾腾、香味扑鼻的山珍海味上齐，面对高凡几乎可以杀死人的眼神，厉虹如很委屈地说：“你刚才也没说不要点嘛。”
“你想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吗？”高凡用大拇指向身后的厉虹如一挑。
“似乎一夜之间，我就成了全定襄城最受欢迎地人物。”霍去病回头望着那些卫兵正奋力阻挡往府内奔涌的人群，有些迷惑地自嘲。
“五音不全的家伙，你一开口还不把所有的听众都吓跑了？”鲁鹏一拍巴掌，说道：“小高，干脆你重操旧业，解决咱们存亡大计。”
“小霍修为很高，应该能躲过去才对。”厉虹如打断鲁鹏，异议道。
“我那个朋友其实是在借题发挥。他早对小霍的做派看不过眼，便对小霍说衣服可以不赔，但必须把桌上的三碗酒全喝干了，算是赔罪。”鲁鹏摇摇头：“这个小霍，二话不说三碗酒一滴没剩全喝了下去。”
红色的是鲜血，黑色的是余烬，往日葱郁肥沃的大地面目全非，分外寂寥。唯有几羽秃鹰在高空盘旋，不时发出一两声凄厉的长唳。
“咦？无事献殷勤非……”在将后半句说出前，鲁鹏的油嘴已被高凡一巴掌堵住。
其实，自己和小霍、高凡，以及每一个经历战乱失去了亲人的幸存者，又有谁能真的忘却了心中的创伤和痛楚？这一切，都需要用时间来沉淀，用友情来温暖。
“是我！”、“是我！”、“都别争了，见者有份！”人们七嘴八舌地叫嚷，一只只胳膊挥舞着寻找霍去病身上可以下手的空间。
但，醒来时，霍去病领略到一种浴火重生、脱胎换骨的奇妙感觉，并清晰地察觉到体内的九阳龙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只是霍去病始终置身事外冷眼旁观，而高凡平日挂在嘴边的诗词歌赋此刻也全然派不上用场，连插嘴的机会都找不到，只好呆呆瞧着这两人如斗鸡般，你来我往互不相让。
“怎么回事，怎么回事？”陪同霍去病返城的两名斥候急了，坐在马上大声呵斥。
然后他便看到霍去病若无其事地从一旁擦身而过往楼下走去。可鲁鹏怎么瞧都觉得，这家伙朝向自己的背影全是在幸灾乐祸，但想到自己刚刚大失颜面的表现，只好颓然低声咕哝了两句作罢。
一柄两尺三寸长，佩有黑鞘的北斗宫镇宫至宝魔刀“饮雪”，一支载有斩舞刀诀后六式秘笈的卷轴。
三天后霍去病离开荒山时，身上多了这样两件东西。
“开什么玩笑，这儿离长安还有好远，没有马你要我们走着去吗？”
“砰！”公孙侍从像是丝毫没有察觉鲁鹏的用意，被撞得一晃，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，追上青年人。
话没说完，厉虹如已飞腿踹向鲁鹏。鲁鹏吃疼大叫，忽然“咦”了声问道：“小霍，你背后这柄刀哪儿来的，能不能拔|出|来给我瞅瞅？”
也许是觉得天太热，鲁鹏索性抱着铺盖睡到了屋外的过道上，却惊讶地看见厉虹如正独自坐在石阶上，双手支颐仰望着夜空明月怔怔出神。
他们此行的目的各不相同，但一根无形的丝线却已将四个人的命运连接在一起。
目光落处他不禁一怔，原来厉虹如一声不吭早就冲到了酒楼门口。
“我看，还是卖马吧。”高凡无可奈何地提议，“咱们总不能饿着肚子爬到长安。”
他不清楚，在自己意识全然空白的这三天光阴里，师父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？
“这个我也有听闻。好像有位姓霍的少年勇士力擒拓寒世子，逼迫右贤王颜海签订城下之盟，才侥幸保全定襄城。”青年人微笑道：“不知几位是否见过他本人？”
“出门在外，小心为上。”厉虹如瞟过青年人，反问鲁鹏：“你清楚他是什么人？”
“要这样了结啦，我的那位朋友倒也走运了。”鲁鹏笑道：“他当时也没想到小霍真能喝，又不甘心就这么放他过门。于是提出跟小霍拼酒，谁输了就把他身上的那件湿袍子顶在头上到镇子里转一大圈，一边走一边还得吆喝‘我尿裤子啦’！”
“是否见过？嘿嘿……”鲁鹏得意道：“我告诉你，此人远在……”
“看来，从今晚开始，咱们几个睡觉时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”厉虹如说。
“悬赏一百两银子寻找我的下落？”霍去病瞟过告示牌，问道：“谁想的馊主意？”
点菜的照例还是厉虹如。她千方百计地想节省一点儿，犹豫了半晌才点完酒菜。
“原来小高没告诉你我找小霍决斗的原因？”鲁鹏一愣，摇头说：“都是过去的事，再提也没啥意思。”
“小高说的吧，小霍是不可能多嘴的。”鲁鹏怅然一笑道：“其实我已经不恨小霍了。这家伙总让人琢磨不透，有时像个十足的混蛋，有时又让你佩服得不行。”
“偶像的力量真是强大啊！”两个被远远抛在后头的斥候，望着如同滚滚洪流尾随霍去病而去的壮观人群由衷感叹。
他大步流星追到公孙侍从身后，假装刹不住脚步合身往对方背上撞去。
“看来一百两银子是不够用了。”鲁鹏说：“没想到会产生这么巨大的轰动效果。”
高凡回过神来，扭头对厉虹如苦笑：“好像又是我们两个落在后面。”
“原来你以前干这行的啊？”厉虹如睁大杏目：“真是人不可貌相。”
“听说定襄之战打得十分惨烈，连厉都尉都壮烈殉国，血染城楼。”
“放屁！”鲁鹏怒道：“为什么不算上你自己？老子倒很想试试他到底有多高？”
四个人将坐骑交给伙计照管，登登登登上了二楼，找了张临窗的桌子落座。
“君子一言，快马一鞭！”厉虹如反应奇快，好像害怕对方会反悔。
“原来四位是从定襄来的。”坐在隔壁桌上的人忽然回过头问道。他是位三十岁左右的青年，浓眉虎目，方形脸庞，虽然微微含笑却让人觉得不怒自威。
“你恨过小霍？”厉虹如惊讶地睁大眼睛：“为什么，是他干了对不起你的事？”
“萍水相逢，这么做不太好意思吧？”高凡像是在推辞，但谁都能听出他已动心。
但厉虹如并未告诉霍去病，其实在将三千多两银子分发一空后，她很快就开始后悔：当时也许应该偷偷藏起几两银子，那样就不至于为了一日三餐而沦落到被迫替人做保镖的地步……
“小霍！”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，高凡从议事厅奔出，开心地将霍去病一把抱住。鲁鹏、厉虹如，还有几名正在商议军情的侯官也冲出了议事厅，兴奋得如在过节。
两人争吵的原因很简单，从定襄到长安的旅途刚过一多半，盘缠就快见底了。
“结果才拼到第三碗，我那朋友就吐了。”鲁鹏回忆道：“可他还不肯服输，觉着自己先前喝了半坛多，让小霍占了便宜。”
“我说嘛，天上哪会白掉馅饼？”鲁鹏突然有了牧场主的精明，“雇主管吃管住天经地义，不另给酬金，傻瓜才会答应当你们的保镖。”
“怎么样，他有多高？”高凡瞧着龇牙咧嘴的鲁鹏，答案不言自明。
“天太热，外面凉快。”鲁鹏拿着客房里的蒲扇，呼哧呼哧用力猛扇。
“那是！”高凡偷偷瞥了眼厉虹如，吹嘘说：“其实‘惨烈’二字远不足形容当日定襄大战的景象。若非有三位……嗯，是四位少年豪杰横空出世力挽狂澜，只怕十几万定襄城军民就要被匈奴蛮子屠杀得一干二净。”
“反正不是大小姐你。”鲁鹏检举说：“不知是谁在今天早上还说过‘死马当作活马医’来着？我和小高可都有听……”
刚才还和鲁鹏吵得不可开交的厉虹如也帮腔道。
“喂，朋友！别嚼得那么响。”隔壁桌边，一名侍立在主人身后的中年男子说。
“当然是厉大小姐咯。”鲁鹏回答：“在一个时辰前绘有你相貌的悬赏告示已经布满全城，连城外都放了十几块。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啊！”
厉虹如笑笑，问道：“听说定襄大战前，你和小霍还闹过不愉快，差点当街决斗？”
“是啊，今晚你想吃素都没门。”霍去病的话噎得鲁鹏半天说不出话，满嘴塞着驼峰肉喀吧喀吧一通猛嚼，把郁闷发泄到了食物上。
她在自我检讨的时候，鲁鹏已经敞开胃口，开始享受最后的午餐。
“鼠目寸光！”留下正准备反击的鲁鹏，霍去病转身向那家酒楼走去。
“喂，快出去！这里是都尉府，严禁闲杂人等入内！”霍去病脚步刚停，背后追上来的两名卫兵便大声斥喝道。
“你这朋友要倒霉了。”厉虹如同情道：“惹上这个家伙的人，很难有好下场。”
“也就是说，事实上那位青年公子根wｗｗheｔushｕ.cｏｍｃom本不需要请我们四个人当他的保镖？”有了从天上掉下来的四百两黄金，厉虹如似乎也恢复了定襄城第一智者的本色。
“用不着。”厉虹如转头向一名侯官低声耳语了几句。侯官面露惊诧，犹疑地问道：“可是这样行吗？”
“好啊，你骂我！看来孔夫子的话一点不假，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。”
面对数万穷凶极恶的匈奴骑兵也未曾惊惶失措的卫兵，顿时慌了手脚，一面努力封锁大门阻拦浩荡的人流，一面急忙向府内通禀。
“老鲁，注意点儿吃相。都快到长安了，可不像咱们定襄是个小地方。”厉虹如也看不惯鲁鹏恶形恶状的模样，提醒他说。
“老鲁啊，吓了我一跳。”厉虹如略微慌张地擦了擦面颊，回过头来指着公孙住的厢屋，问道：“你干嘛不睡屋里？”
“此人远在定襄，我们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。”霍去病打断鲁鹏。
高凡面红耳赤，急忙表白说：“敝人早已痛改前非。”
厉虹如眼眸里闪烁着光，喃喃道：“唉，我要是能早一点儿认识你们该多有趣。”
青年人不假思索地说：“每人一百两黄金，做不做？”
“不清楚，那又怎么样？咱们干的又不是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丑事，为什么不让说？”鲁鹏嗓门又大起来，指了指背后斜插的一对裂魂鬼斧说：“就算碰见有不长眼的小贼，老子这玩意儿也不是吃素的！”
两人陷入沉默，片刻后厉虹如又问：“老鲁，你和小霍怎么认识的？”
“最好路边的柳树上都挂满猪头肉，河塘里也装满了好酒。”鲁鹏接着憧憬说。
“让你们的英雄见鬼去！”霍去病毫不顾虑他的行为会令这群热情的民众有多么伤心、多么失望，纵马冲出重重包围的人群。
仿佛经历过一场盛大的甘霖滋润，昔日的涓涓溪流，霍然成长为一条浩荡奔腾、生生不息的长河大川。
“我找高凡和鲁鹏。”霍去病猜想，他们应该会在这里。
在定襄城休整了几天后，确认匈奴大军的确已经退出汉境，四个身世来历各不相同的年轻男女一致决定前往长安，连鲁鹏也放弃了前往成都与父母团聚的计划。
霍去病摇头说：“只是有点好奇，你凭什么确定我还活着？”
“酸枣你个熊！”鲁鹏盯着下到一楼的公孙，揉着肩膀大骂，“高得都没谱了！”
“是我又怎么样？”厉虹如莫名地俏脸微红，娇哼道：“谁让这傻瓜莫名其妙失踪了三天？”
他毫不迟疑让出一匹坐骑，并命令两名部下护送霍去病回返定襄城——尽管霍去病用不着他们的保护。
由此他的九阳龙罡境界，也从第五层的“潜龙入渊”不可思议地一举迈入到更高层次的“亢龙有悔”。
“长安啊长安，如果通向你的官道都是用五芳斋的桂花糕铺筑，那该多好？”厉虹如感慨万千地东望汉都，又补充说：“当然，前提是能让我们免费享用。”
这些天来，厉虹如和大家谈笑风生，好像渐渐忘却了丧父之痛。直到现在鲁鹏才醒悟到，她只是用开朗活泼的伪装将悲伤埋得更深。
“你们想吵架，不妨等吃过午饭有了力气以后再吵。”霍去病问道：“还剩多少钱？”
“哎哟，霍英雄怎么打人啊？”、“英雄怎么能打人？”愤怒与不解的叫嚷四起。
“你干嘛不让我说？”鲁鹏尽力压低嗓门，终于把话音成功控制在二楼范围之内。
他大笑下楼，公孙侍从在桌上放了块金锭，亦步亦趋地跟在青年人身后离开。
“这一定是小霍在暗中使坏。”厉虹如笑吟吟说：“这个恶棍什么坏事做不来？”
鲁鹏回答说：“那是两年多前，有一回我和几个牧场上的朋友到得意居喝酒。正巧小霍送完柴禾从后堂出来，跟我一个喝醉的朋友撞了个满怀。”
“不成！”鲁鹏断然否决，“卖你也不能卖了老子的青云骢。”
“喂，在想什么呐，还不睡？”鲁鹏把铺盖摊到地上。
“咦，奇怪了。”鲁鹏用油腻腻的大手抹拭嘴角，回敬道：“是不是你没得吃，瞧着老子觉得眼红？没关系，过来坐，我请你！”
中年男子浓眉的眉毛微微一挑，看了眼正在静静享用午饭的主人，忍着没吭声。
吵架的是鲁鹏和厉虹如，有幸旁听的是霍去病和高凡。
“呼。”像一阵风似的，霍去病在都尉府大门前跃下坐骑，足不点地强闯了进去。守在门口的卫兵甚至还没看清刚才过去的人是谁，便瞠目结舌地望见，在他身后正有数百定襄军民争先恐后汹涌奔来。
但等他们愕然看见那块新立在城门边的告示牌时，才发觉这个结论下得太早了。
当夜，六个人借宿在一家大客栈中，除了青年男子和厉虹如住了单间外，其他四人合宿两间客房，鲁鹏被安排与公孙一间。
“你凭什么肯定咱们能胜任保镖？”总算高凡在钜金面前没有完全丧失警觉。
“这个嘛……”中年男子笑着道：“其实是我家主公想聘请四位作一回临时保镖，和在下一起护送他安全抵达长安。”
行出四十多里，霍去病终于碰到一支从定襄城中派出的汉军斥候小队。小队长姓赵，曾在定襄城楼上亲睹霍去病力斩魔雕，刀压拓寒的凛凛神威，对这位年纪几乎仅和自己军龄等同的少年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“今朝有酒今早醉，休管明天街上睡。”高凡很有点彻底看开的味道，高举酒杯说：“大不了咱们风餐露宿，向老天爷要温饱。”
厉虹如凑到跟前，享受着鲁鹏的风扇，“你是怕被人家半夜里黑吃黑吧？”
“哦。”青年人略感遗憾地点点头，回转过身不再继续攀谈。
“四位是去长安？正巧我家主公也要到长安公干。”那名中年男子似乎得到青年人的指示，忽然问道：“不如我们一起上路，你们的食宿全由我家主公承担。”
“就这么定了。公孙，结账！”青年人站起身，又道：“连他们那桌也算我的。”
霍去病微觉诧异地看了厉虹如一眼。厉虹如的脸更红了，嗔道：“看什么看？没见过有钱人吗？”
“现在我是清楚了，但那时候还以为事有凑巧，该当我朋友喝醉了出丑。”鲁鹏回想起当时的情景，忍不住也笑出了声，“就这么着，我和小霍算是认识了。”
“幸好是三天，要是三十天，定襄城准会被揭地三尺。瞧瞧这个吧！”
“他能深藏不露啊。不是匈奴蛮子打过来，有谁晓得小霍的刀法那么厉害？”鲁鹏继续说道：“我那朋友一身挺值钱的新袍子被酒打湿了，他抓着小霍要赔。”
厉虹如将她负责看管的荷包摊开，没好气地说：“都在这儿了，我可没贪污。”
高凡奔到府门外，千辛万苦地从人群里取出一块竖立在台阶前的告示牌，回身交给霍去病。
“天啊，人心不古！”高凡痛苦地抱头反省：“既然如此，我也只能同流合污了！”